长安城

    长安城门是朱红色的,被时间一点点打磨出暗淡的光泽,凑近了看,似乎有血色溢出,不由打了个寒战。谁也说不清这座城是什么时候建成的,有人说,是早已不出世的高人带着弟子们排五行布八卦,赶走了异族人,护得民众安平;有人说,是李将军的黑骑军,金戈铁马,踏平了边关;有人说,那高处曾经立者一位绝世佳人,一顾倾人国,那眉心的朱砂痣,那染血的红衣,一跃而下,一如盛开的曼陀罗。说的人太多了,倒不知孰真孰假,许是都发生过的呢?

    城门口总是站着两个卫兵,无精打采。也是,太平的日子久了,人就没什么精神气,每日就这么过着:晨鼓敲响时叫醒了这座城,嘈嘈杂杂,牲口嘶鸣声,孩童嬉闹声,护城河的水流声,鸟鸣鱼跃花开声。等到暮钟拉黑了天幕,一切又回到寂静,只听得虫蝈间或响起。

     这一日,一匹青驴,驴背上一位公子,走进了长安。公子眉清含笑,一头青丝只一根木簪别起,平常的白袍硬是被穿出了一股风流,单持一根木杖,就这么随着青驴一摇一晃。近看却是一惊,眼白布满双目,不由叹息:可惜了这遗世美玉!

     公子进了城,施施然从驴背上下来,就径直走向了城门。白净如瓷的手伸出来,手指细长如竹节,平添了几分硬朗,抚上城门的黄铜钉上,一颗颗的抚过去,良久,叹了口气。从腰间拴着的布袋里摸出一把沙子,喃喃自语:“倾城,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……”然而,突然一扬手将沙子全抛向天际,再纷纷然落下。似乎有什么力量牵引着这些本散漫的沙子,竟落成了一个圆,只在边角处缺了几颗,细看总觉得别扭。

     这一手引起了看热闹的人群,轰然便围成了一大圈。等到有人想起那个瞎眼的年轻人,却再也找不到。是真的找不到,仿佛就从未出现在这世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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